39 相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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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里有个垂死之人，这菜再如何美味也吃着不香，更何况他还算跟我有些交情。胡乱填了点东西，静静的守在身边，时不时的便伸手到鼻下，总怕他下一刻就死掉。
　　
　　黑夜渐深，耐不住渴睡，不知不觉的俯在床边睡了去。梦里正被人追赶，跑得精疲力竭之时，前胸被人狠狠的给了一掌，仰躺在地。抚着伤处，朦胧的分不清梦境与现实。脖子被人死死的卡住，感到一阵阵窒息。挣扎着□□出声，终于可以自由的呼吸，大脑也立时清醒了。
　　
　　那个本该晕死在床上的人，正半蹲在身前，大手只离我的脖子一寸距离，一脸的阴狠，只在那双漂亮的眼里有着不敢置信的错愕与恐慌。哪里再管得了他的状况，我半俯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重新获得的空气，并伴着剧烈的咳嗽，每一声都牵扯前胸阵阵的疼痛。那不是梦，是他，这个混蛋竟恩将仇报的给了我一掌！他想杀人灭口不成？早知如此，就该让他重伤不治死在外面，或者仇家寻来给他最后一刀！这是现实版的农夫和蛇的故事！
　　
　　“你这个王八蛋！咳咳！”
　　
　　管不了那许多，忍着痛骂道。正待要再冲口而出更多的叫骂，他的巨大身形直直的倒了过来。我以为末日到了，却原来是他早先一步又晕了过去。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被压在下面，背部重重的撞击地面，跟又挨了一掌没什么区别！
　　
　　“衣内红瓶是……”
　　
　　这是他失去知觉前留下的几个字。艰难的爬出来，思量再三终是把翻出来的小红瓶里的药丸送到嘴里，实在是抵不住胸口上热辣的闷疼。抹着嘴角的血，真想上前给这个狠心的家伙两脚，最后也只是往他嘴里放了一粒小药丸，就着水冲下。
　　
　　本就没那么大力气，这下受着伤，更是力所不及了。活该他趴在地上！话虽如此，还是拿了背子铺好，将他推了上去。再没心诚守着，倒在床上睡下。因着伤势，在床上辗转，期间起身看了几次。盼着他快些好起来，莫要死在我这里。用不着还人情，只要以后别再给我找麻烦就成。一旦能走，立刻赶人！
　　
　　吃过早饭进屋，见他已醒来，正扶着墙蹒跚的往外走。真是强人，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有力气。
　　
　　“你此刻若是能爬出去，我也不勉强你留下来。只是希望倒下时能再远些，莫要再是我家门口。我现在胸口还在发闷，没力气再把你抗进来。”倚着墙平静的说道。
　　
　　不是我太过冷血，而是看出了他的倔强。若是我出手相扶，怕是下一刻便被无情的推开了。那是他的骄傲，而我也有。我们的交情还没到让我可以受着他的冷遇倒贴着帮助的份上。
　　
　　“你这女人……！”在他眼里我是个没有同情人的女人吧，永远奇怪。许是一直提着气坚持到现在，这么一说话，双腿支持不住，身形摇晃起来。叹了口气，走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。
　　
　　“收起你的骄傲吧，此刻更有力气推开你的是我！你是愿意让我稍微帮助一下，还是让我看着你软弱的倒下？”他犹豫了一下，很聪明的没再挣扎。
　　
　　为把他弄上床，我只得钻到他腋下，环住腰。本来是我很吃亏，他却一脸不情愿的将头别开，仿佛被吃豆腐的人是他！我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，做事也求回报。挨到床边，一使劲将他扔了上去，引来一声低吟。知道自己很小人，但他伤口早被刚刚折腾的裂开，此刻也不差这么一下吧？只是个小小的惩罚。望着我的眼睛里有着薄怒，里面似乎写着“粗鲁”一类的词。反正被他骂惯了，也不差这几句。
　　
　　“趁着你清醒，我们把话说清。你不必觉得欠了人情，我不过怕家门口有个死人，以后住着心里不踏实。伤养得差不多你就尽快走人，之前就收起你的骄傲吧。”说这话，一半事实，一半为了刺激他。每次相遇都是我处下风，终于可以扳回一局，为何不好好利用？这么做，我毫无恐惧。相信他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。为什么？长久相处后女人的直觉！当然，他的下一个反应我也料到。闪着愤怒的火光，强撑着起身。
　　
　　“骄傲也得有资本不是？难道爬着出去就证明你很有骨气？我看见是小，若是让你仇家看到，才真叫失了身份。我们算半个熟人，我只说实话，没有半点嘲讽之意。”上前去扶，被他挣开。第一次，我忍了，绝不会有下次。“我在你眼中早不是什么温良娴淑的女子。你不要希望听到什么好话。这几日安心在此养伤，快些好起来，我们两人各自清静。你好生躺下，我去拿药。”他这样脾气的人我是有些敬佩的，但不识实务就有点可怜了。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，有些动气，不免引着胸口伤势，扶着门框咳了几声。侧脸瞧去，他倒安静下来了。还算是个聪明人，揉了揉痛处挑帘出去。
　　
　　不多时，抱着一张新床单，几个瓶瓶罐罐进来。坐下一边扯着白布一边心疼，已经废了两张，都是我才置办的。绕是如此他也未见领情。他也没对我如何好过，真是大可不必！正因如此，总想对他恶言相向。有点趁人之危，看来我谷子里真不是个良民！
　　
　　“我只有这些，你先凑合着用吧。”他老实的趴在床上，看来是想通了。自刚才便一直侧头望着我，所以刚刚发狠的用嘴撕布的丑像也尽收眼底。我耸耸肩，毫不在意。
　　
　　真不是存心想虐待他，我只是在上药之前思量了下，是不是该先给他消消毒？于是盛了一碗烈酒拭伤口。见着他背上肌肉紧绷，还微微的颤抖，只得安抚道：“你忍着点吧。这么擦拭以免伤口感染。”他一声不吭的僵着背，我尽量手放轻柔。
　　
　　撒上金创药，费了半天劲将他扶起。我累得满头是汗，他也痛得牙关紧咬，太阳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。拿了方帕子拭汗，顺便帮他擦了擦。引来沉默的人再度发话：“你这女人！真是……”
　　
　　扶着他靠在肩上，手里摇着帕子，见他脸上竟有些绯红，不觉好笑。“哧~你不用一再强调，我知道自己是女人。若是害羞，你就把我当男人好了。”反正一直都是男装打扮，他若不说，没人在意。
　　
　　“你！”
　　
　　“省省力气吧。”真是亏大了。他若是哪怕有一点点力气，我也不会半抱着他，由前至后的裹纱布。脸皮再厚，这会也不免面上绯红。这么交颈，尴尬的不只我一人。他半天不出一口气，身体僵硬的像块木头。这样我反倒不再紧张，想逗弄他。
　　
　　“胡思乱想什么？身体放轻松，这样我怎么帮你包扎？”随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。
　　
　　“你！”能让他这么吃憋，我很有成就感。不觉“呵呵”的在他耳边笑起来，这次连耳朵也微红起来。
　　
　　将他放倒后又出了一身汗。若是天天如此，倒真可以减肥了。
　　
　　“你饿不饿？我去弄点清粥。”他连嘴唇都惨白着，似累得再没力气理我。
　　
　　半天等不到回话，我转身准备自己张罗去。该弄点红豆汤吧，可以补血。我的医学知识真是贫乏有限。
　　
　　“刚刚的帕子是我的。”这不是疑问句，只在肯定的陈述。他倒眼尖。我抽出来望着帕角白字上殷红的血点，回想起了当日情形。
　　
　　“是啊。瞧瞧，这还有你当日伤我的证据呢。看来我还真是伟大，以德报怨。”将血点凑到他眼着挥舞两下。不知是话，还是这血，让他眼中恼怒中带着狼狈。“你当日不是放下了么？怎么，想要回去？这样的帕子我倒是有好几条，但，就不是还！”这话专为气他，说完示威似的将手帕又放回衣襟。
　　
　　“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会再要！”亏他还能跟我这打嘴架，终是不支的闭眼晕睡了去。
　　
　　一个与我同样别扭的人！他是生活上有洁癖，而我在感情上。
　　
　　他身上果真藏的都是灵丹妙药。玉露生肌自不必说，昨天的红药丸也有奇效。胸口的痛处慢慢减缓，他的精神也比想象的好。怕扯动伤口，也没力气再将他扶起，盘腿坐在床前的地上，喂他吃了些红豆粥。反正他是趴着，吃起来倒也方便。
　　
　　本以为他爱惜粮食不挑食的，原来讨厌豆制品，纯粹错觉！一个大男人挑食，真是好笑。半哄半威胁着告诉他，红豆补血，不吃也得吃！半信半疑，满脸不甘的吃下后，我点头称赞，不由自主的拍了拍他的头，引来他错愕后的怒目而视，而我则哈哈大笑。如此，又得了个“妖女”的称号。
　　
　　笑过后，揉着肚子说道：“我说过吗？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，该多笑笑。总是皱眉会变老的。”第一次这么温柔的说话，反倒让他不自在起来。将脸转向床内侧，小声的嘟囔着：“还不是你这妖女！”
　　
　　其实人都是一样，再如何完美的面具下，也不过是个平凡的普通人。有七情六欲，爱恨情仇，会开心痛苦，也会害怕一个人寂寞。他并不真的冰冷，也未习惯孤独。
　　
　　“你好生休息，我到城里请个郎中去。我连个蒙古大夫都算不上，总这么乱治，怕误了你的伤势。”
　　
　　“不！”不过是很简单的一件事，他却表现的异常激动。甚至想挣扎的爬起来，被我一把按了回去。“不能让人知道我在这！更不能让人知道我受伤！一旦泄露，只怕这命真的是走到头了。到时连你也……”
　　
　　早知他不是寻常人，江湖中水里来火里去，又这样的脾气，只怕结了不少的仇，如今算作报应上门。我不懂江湖，更不清楚里面的凶险。既然他说的这么严重，便真是得万分小心了。
　　
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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