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落神州起波澜 第四十四章、破阵破心
星落神州起波澜 第四十四章、破阵破心 (第2/2页)窗外,残阳如金,流泻倾城。
他们应该排练完各自回房了,她决定出去透透气。
她推开门,迎面撞上正准备敲门的白钰。
“呃……那个出去走走吗?”白钰显然也没准备好措辞,“芍药还要排戏,夭夭又不见了,所以就来找了你……”
薛吟霜心里一嗔,连出去散步也是最后才找的我么?
话说出来,却变了味:“走吧,我也有些闷了!”
“阿嚏!”夭夭在房间里打了个喷嚏。她坐在窗台上,眺望着光照来的方向,饮下一口浊酒。
柳州不比中州,不过酉时,街上人已不多。即便有,也是行色匆匆。街道两边的屋子里,也飘起了阵阵炊烟。
两人各有心事,一路静默无言。
直到调皮的风撩起一角面纱,露出一点绝美不可方物的唇角。
“你为什么一直带着面纱?”
“你的手好些了么?”
两人同时脱口而出,随后又各自为这小小的默契而沉默地窃喜。
“好些了,我体格好得很!”白钰伸出手去,“你看!”
薛吟霜要去抚摸,又意识到这个前几日做惯了的动作在此刻显得十分暧昧,将手缩了回去。
“那就好!”
“那……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纱?”
“临行前,师父给我算了一卦。”薛吟霜顿了顿,“离上坎下,火水未济卦。”
薛吟霜的师父便是广寒学宫祭酒——何来千秋,也是五大学宫祭酒中唯一一名女子。
“亨,小狐汔济,濡其尾,无攸利。”白钰脱口而出,他并不擅长卜筮之事,但《周易》还是背得下来的。
“不错,未济卦是小凶之相,或者说先凶后吉之相。后来师父又算了一卦,她没告诉我是什么卦象,只是叮嘱我在学宫外必须要佩戴面纱,且不可于人前摘下,如此自然逢凶化吉。否则面纱落,道心乱。”
白钰了然,他本想试探着让薛吟霜以真容相见,既然有这番缘由在,自然作罢。
不过……
“也就是说……在学宫里的话,就不必戴着面纱了?”
薛吟霜点点头:“你若有暇来广寒宫坐一坐,我自然以真容相见!”
白钰激动地搓了搓手:“那这‘吉二零’后,我便和你去广寒宫!”
“好!”
两人停住脚步,相视一笑。
斜阳在青石板路的尽头沉沦,酡红的光芒在白皙的肌肤上肆意涂抹,艳若晚霞。
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散了暧昧的情绪。慌不择路的顽童迎头撞进了白钰怀里。
白钰从幻想乡里回过神来,扶住了男童。
“怎么啦,小弟弟?”白钰蹲下身。
男童上气不接下气:“娘……娘……”
“你娘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吗?”薛吟霜也蹲在白钰身边。
“娘……娘……她……”
男童话音未落,一个大嗓门儿在街角响起。
“兔崽子往哪里跑!”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从街角钻了出来,手里倒握着一把笤帚。她瞥见男童在白钰怀里,更是怒不可遏。大步上前一把揪过男童便打。
一时间,男童的号啕和笤帚落在屁股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街上错落起伏。
白钰和薛吟霜啼笑皆非,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。
但事在眼前也不能坐视不理,他们连忙劝住了那妇人。
“夫人,有话好好说,何苦为难孩儿哉!”
那妇人见二人衣冠楚楚,说话也文绉绉的,当即收敛起来。
她狠狠瞪了男童一眼,手上兀自不解气地又来了两下。
“二位你们是不知道啊。家里男人天天喊着家里饭菜盐少,干活没力气。我就买了两斤豆角儿,准备做些酸豆角让他带去干活的时候下馒头吃。我忙着洗缸呢,就让这小崽子去择豆角。好等他择完我一看,两斤的豆角被他择得只剩八两!问他,他说豆角儿上有虫眼儿,他害怕,就把有虫子那几根多择掉了半截。二位你们说,哪有这么糟蹋粮食的?我说他,他还犟!”
“就为几根豆角,把孩子打成这样?”薛吟霜有些不可思议。
“看二位穿得讲究,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主儿,哪知道现在钱多难挣哟!我家男人在码头上辛辛苦苦一天,也就够一家温饱。一年到头也买不了几件新衣裳。我身体又不好只能在家做点手工活……”
或许是难得有人倾诉,妇人絮絮叨叨讲了半天,白钰只是听着。
“夫人,我这里有些银两,拿去给孩儿买点吃的吧!”薛吟霜听罢,从怀里摸出一张交子要塞给夫人。妇人连忙摆手。
“使不得使不得!夫人,咱家虽然比不上你们一家富贵,但志气还是有的!使不得!使不得!”
薛吟霜听她胡言乱语不由得俏脸一红,嘴上却说道:“夫人,收下吧!给娃儿买件新衣裳穿穿!”
无论薛吟霜怎么说,那妇人义辞不受,拉着男童就要走。
白钰叫住了她:“夫人!这孩儿聪明伶俐又体恤家里,你今后要好生教养他!你拿着这张纸,到随便哪个学宫去,就说是中州学宫白钰荐他入学,他们会收的!”
妇人这下是又惊又喜起来,她可以拒绝收受钱财,但却无法拒绝进入学宫的机会。
在神州大地,学宫,是所有人的梦想终焉之地。一个普通家庭出了一个学宫弟子,是要摆三天宴席来庆祝的。
要进学宫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一个平常人人要进学宫,若无人引荐,首先要做个童生读七到八年的私塾。待学有所成,再去参加由各学宫组织的考试,通过考试后还要以修业生的身份在学宫里考察一年。待学宫确定此人人品学力皆无问题后,才能接纳为学宫弟子。
而学宫弟子完成学业通过学宫考核后,就成了学士,走到哪儿都是备受豪强青睐的人才。如果能做出成果,研习到博士,那么留在学宫成为夫子也不是不可能。
若是成为学宫夫子,是有资格另立族谱的。
原本以这妇人家的财力,是难以支撑这孩儿完成漫长的童生课程的,眼下有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,她怎能不喜出望外!
只是……
“呃……官人,咱有句话,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,咱非亲非故的,您为啥要帮咱?”
白钰笑着揉了揉男童的脑袋:“我看他眼里有性灵之光,必定是个人才!”
“哎哟哟!狗娃,还不谢谢这位大哥哥!”
狗娃抬头,懵懂的大眼还残留着泪水。他接过白钰手里那张纸,上面满是他看不懂的字。
“谢谢大哥哥!”
那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,白钰的笑容也渐渐收敛。
“怎么了,有心事?”
白钰摇头:“我们回去吧!”
今夜,月明星稀,流光如玉。
那妇人领着狗娃满怀激动地七拐八拐地走到家门口,见灯亮着,心知是男人回来了,便大喊道:“当家的,有个好消息!”
推门而入,那男人赤着上身倚靠在床沿冷笑:“什么好消息,让老子辛苦一天到家连口热饭也吃不上?”
听完妇人叙述,那男人眉头紧皱,连手里的旱烟袋烧完了也恍若未觉。
“你凭什么相信他们?”
“你是没看见人家身上那衣服的料子!咱俩不吃不喝干一年也未必买得起人家的一块衣角!你说,他们骗我图啥?”妇人对男人怀疑自己的判断十分不满,她也不愿意因为男人的多疑而错失改变命运的机会。
“再说了,咱狗娃不聪明吗?被大人物看上不正常吗?”
“要是人家是逗咱们玩儿,咱大老远跑到学宫去,结果叫人给轰出来咋办?”
“你一大男人婆婆妈妈的,你丢不起这个脸,我去丢!将来咱狗娃做学士、博士,我就不让他认你这个爹!”
“好!我去!”男人把旱烟袋一丢,从床上站起来,“明天找老宋请个假,你给我备些干粮,我带狗娃去碰碰运气!”、
“吓!还备干粮!你要去哪个学宫?柳州学宫不就在城那头么?”
“你不是说他们是中州学宫的么?我就带狗娃去中州学宫!”
吱呀——一只老鼠仿佛被男人的狂妄惊到了,失足跌进了空空荡荡的米缸。
它好像预见了,妇人的这次倔强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神州芸芸众生的命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