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92章 仇杀
第092章 仇杀 (第2/2页)这次何大成倒是聪明,当即应声:“宝儿姑娘放心,我懂!绝不会有丝毫隐瞒!”
“老爷……”师爷面色迟疑。
何大成甩手打断:“你别说了!”又扭头回看司烨和宁姝,脸上赔笑道:“这事要从我家叔叔说起……”
这一说,就说了将近半个时辰。
听完何大成洋洋洒洒的一番话,司烨和宁姝终于明白为何最初他和师爷对那黄道士闭口不提了。
原来当年下令屠杀城民并堆砌尸首焚烧的,就是这何大成的亲叔叔,何昌平。这何昌平死得蹊跷,又是手染血腥,连累整个何家在当地镇上都抬不起头来。而何家也不知是遭了诅咒还是怎么的,接二连三出事,何大成十五岁时,何家就只剩下他和他的老娘相依为命了。他老娘没少在他耳边念叨他叔叔做的恶,又说何家的孽迟早是要他还的,弄得何大成这七尺男儿胆小如鼠,遇到街上接亲喜事,都不敢看那红颜色。
“……唉,黄道士是前几年云游而来的高人,一眼就看出书院不干净,当下决定住在小楼里,用自己的修为镇压鬼气。我亲叔叔的灵位也被锁在楼里,前几年我远远瞧过一次,半人高的灵位被好多细铁链锁着,周围都是长幡白花,看得我心里直冒冷气。”
宁姝略是一叹,稍加宽慰道:“何大人你也别想太多了,当年那件事跟你没关系,你姓何流着何家的血更不是你的错。”
何大成颇是感慨:“理是这个理,可那毕竟……唉,罢了,宝儿姑娘和靳公子有办法替我跟那红衣女鬼解释是最好,若解释不通,我也只能这样了。”沉默一阵,又连连摇头:“不提这个了,方才那案子我们说到哪儿来着?”
宁姝咬咬唇道:“……黄道士。”
何大成脸色又是微微一变,不过看得出他在极力克制,咳嗽几声后,勉强道:“我懂二位的意思了,是想见见黄道士对不对?”
司烨屈指抵在唇畔,几分犹豫。
黄道士是有必要见一见的,不过那黄道士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,眼下还是应该先从书院其他学生入手。
念及此,他开口道:“其他学生可有异常?”看到何大成神色茫然地望着自己,便知他并没有问询那些学生所知的相关情况。司烨深深吸了口气,双拳紧握,强迫自己平静。
又道:“何大人,依我所见,此案凶手十有八九是熟悉书院的人。所谓五行,我们见到的只是五具尸体所在之处对应‘金木水火土’罢了,其余并无特殊之处。或许他如此行为,只是为了迷惑我们。毕竟黄道士住在书院小楼里,那些学生定然对当年一事有所听闻。”
何大为满脸诧异:“靳公子的意思是学生和学生之间有仇?可诚如靳公子方才对情杀的分析那般,五人之间要是有仇,如今闹出案子,定然会有风声传出来的。但我从没听说这五个学生在书院有矛盾,而且他们成绩品性颇佳,院士还说明年考试要推他们几个去呢。”
司烨微微一怔:“他们五人成绩都好?”
“是啊,可惜得很!寒门学子本就不易,眼看就要出息了,却突然遭此横祸……”
司烨若有所思。
仇杀势必要有“仇”,既然这五个死者和其他学生之间没有明显仇怨,那说不定就是这好成绩惹的祸。
不过目前下这样的结论为之尚早,学生这条线值得查,而尸体的情况究竟如何,也需要落实。
思索良久,司烨看向何大成,开口道:“还请何大人派出得力手下去问询当天在书院内,所有与五个死者有过接触的学生,从他们对死者的印象、了解、关系这几方面入手进行记录。”顿了顿补充:“老师、院士也一并问询。”怕何大成东想西想,解释道:“好学生给老师和院士的印象自然不同。”
何大成讷讷点头,虽然觉得自己对司烨言听计从没骨气了些,可又觉得司烨说得有理,索性全盘接揽过来。
甚至主动问:“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?”
司烨见他如此客气,语气再缓一分,说得更加直白:“此案目前有两条线索可追,一是调查书院内部人员。这些人接触过死者,说不定知道与案子有关的消息,且这书院并不对外开放,外人无法得知书院水池、厨房、铜钟这些地方具体所在,如此,犯案之人定然在书院之中。”
何大成倒抽一口凉气,思路陡然清晰,当即无比赞同地连连点头,望看司烨的眼神尽是崇拜。
“第二条能追的线索在尸体身上,不管这五人是否真死于五行,人总归是死了,他们的尸体会遗留很多细小琐碎。仵作能检查出的是明伤,而其中千丝万缕,则需要细细推敲。案宗上的验尸报告我看了,不算十分详细,还有不少疑点,所以我要亲自去看看。不知这尸体如今停放在何处?”
师爷接话:“在外面租的院子里放着呢!靳公子和宝儿姑娘若是要去,我给二位引路!”
见何大成并未阻拦,司烨拱手一礼:“那便有劳了。”
原以为“院子”是在外面,直到跟着师爷左走右拐好长一段路,他们才看到一座荒屋。
眼前景象萧条,一棵不知是死是活的枯树倚墙角露出大半截身子,光秃秃的树枝有气无力地延伸而出,枝条之下是一扇薄得能用手砸出个洞来的木门。木门上倒是挂着个铜锁,铜锁旁边,站着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年轻小卒。
三人走过去时,守门的小卒跟八百年没见过活人似的,顿时声泪俱下,就差跟师爷来个抱头痛哭。
“好了好了,别叫人笑话。”师爷拍拍那小卒的肩安慰两句。看一眼宁姝和司烨,脸上几分尴尬,又对小卒道:“昨夜里可有什么动静?”
此话一出,小卒更是脸色苍白,结结巴巴:“有、有呜呜的声音,像是人在、在哭……”还没说完,一阵寒风刮过,卷起不少雪粒打在瓦沿上。这下不止是呜呜声,连砰砰声都跑了出来。小卒猛打哆嗦,头都不敢回,磕碰着嘴唇道:“你、你们听……大白天闹鬼呢!”
宁姝原本也有些怕那说不清楚的玩意,可见这小卒捕风捉影如此厉害,倒让她放下心来。她走到木门前拿起铜锁看了看,问道:“钥匙呢?”
“钥匙?”小卒没反应过来。
师爷道:“去开门吧,我们要瞧瞧尸体。”
听到“尸体”二字,小卒又是一抖,磨蹭半天才把锁拧开,不待放好,立马蹿去一旁远远站了,目送他们进去。
踏入小院,司烨发现里面满地碎叶枯枝,和雪泥搅混着斜支凸起,人若不小心很容易被绊倒摔跤,便牵住宁姝的小手,将她护在身后。
“帐篷里放的就是那五具尸体了,宝儿姑娘你是跟我在外面等,还是?”
宁姝看向那由暗黄毡布拢成的简陋帐篷,握紧司烨的手道:“我也进去。”
“好嘞,那我就在这儿等二位了。”
撩帘而入,五具尸体平整躺在高支的木板上,皆用白布蒙脸。他们头前各自竖着牌子,上面简单写着姓名、年纪以及所发现的地点。
“钱旺,十七,火。”
“汪应征,二十,木。”
“黄云秀,十九,金。”
……
宁姝轻声嘀咕着,忽而直起身子:“相公,这越看越不像五行杀人的案子!除了钱和汪跟金和水有关以外,其余人的姓都跟五行没关系。而且金和水对应的也不该是火和木的地点。连我都能瞧出来,凶手不可能不知道。”
司烨掀起白布,边看尸体伤口边道:“如此正好说明凶手的计划有纰漏,他想将我们引入歧途,只是行事过程中出于某种原因,才顾不上这些细节,草草收手。”说着,突然想起那位神秘的“黄道士”。当夜他和宁姝步入书院时并未察觉小楼有人,那时候黄道士又在做什么?
还有凶手不明明不擅“五行”,却故意如此行事,是想告诉他们什么?
存下两处疑点,司烨再看尸体,又继续道:“你来看看这些伤口,像不像新手行为?”
宁姝凑过去打量,见那伤口外翻,极不整齐,明显是割了好多次才得手,点头应和:“这凶手绝对是头次犯案,老手不会出现弄出这样难看的切口。”
“而且,”司烨眼神深邃,“人的脖骨很硬,凶手不善此道却强行用弦丝行凶,势必会伤到自己。”
宁姝粉唇微启,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掌心。分明柔嫩的小手中,虎口和指尖上却微微凝着一层薄茧。司烨察觉到她的寂静,侧目一看,他攸然反应过来,悬着手将她揽入怀中,轻声安慰。
“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,你我手上所积累的性命,都是罪有应得,我们跟凶手自然不同。”
宁姝用力咬唇。
过了半晌,等心绪平稳,她才抬眸看他。
“相公,我觉得这凶手的虎口到指尖部分肯定会受伤的,等何大人派出的手下调查回来,我们就可以进一步确认凶手了。”
司烨温柔一笑:“我的柔柔当真聪明。”转身去将那块白布给尸体盖上:“不过推断出凶手手掌有伤还不够。”
“为什么?”
司烨目色一沉:“尸体的死亡时间有问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