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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九七章 东风吹 战鼓擂(下)

第七九七章 东风吹 战鼓擂(下) (第1/2页)

沈默是如何与定国公勾搭上的?这还得从老徐家的族谱说起。
  
  第一任定国公徐增寿,乃是开国元勋、魏国公追封中山王徐达的小四儿。说到徐达,那真只有唐朝的郭子仪可相提并论。众所周知,大明开国元勋,那是历朝历代最惨的,在朱皇帝的屠刀下,无论文武,鲜有善终者,然而第一功臣徐达是例外,他不仅寿终正寝,三子一女中,出了一个皇后、两个国公。且都繁衍延续至今,昌盛不休,可谓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二姓。
  
  徐达薨后,其长子徐辉祖承袭父爵,虽然在靖难之后,因为不肯向朱棣称臣,而被削爵幽禁而死,但看在他父亲是自己的岳父,他姐姐是自己的皇后,他弟弟是自己的功臣的份儿上,朱棣还是让徐辉祖的长子袭爵。这一支开国国公一直留在南京,传到现在第七代魏国公徐鹏举,提督南京京营。
  
  徐增寿身为徐达的小儿子,当然轮不着他袭父爵了,但仍然以父荫出仕,几年功夫便官至正一品左都督!朱元璋死后,建文帝怀疑他姐夫燕王朱棣造反,便傻缺傻缺的去问他,你姐夫是不是要造反?徐增寿当然向着自己的姐夫,当时就给朱允炆跪下了,顿首道:“我姐夫和你爹是亲兄弟,又富贵已极,为什么要造反!”善良的朱允炆相信了,谁知徐增寿转头就把这事儿密告给了自己姐夫。
  
  朱棣真造反以后,徐增寿又充当起内线,数度将政斧军的部署密告朱棣,后为建文帝所发觉,但一时没顾上问他。等燕军渡过长江后,建文帝当面质问,徐增寿不能回答,感到被欺骗被辜负被侮辱被损害的建文帝,气愤的手刃此獠于殿庑下。
  
  朱棣对小舅子之死痛惜万分,入城后抱着徐增寿的尸体痛哭,随即又追封他为定国公,谥忠愍。让他的儿子徐景昌继承爵位……这个用生命换来的靖难国公,后来随着朱棣北迁,回到徐达当年在燕京时的大将军府中居住……也就是现的定国公。之后虽屡有事故,但又屡屡恢复,传到这一代徐延德已是第六任国公,正好与南京的徐鹏举同辈。
  
  这同气连枝的两国公府,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,形同陌路。因为魏国公徐辉祖是忠于建文帝的,当初朱棣进城,他躲在徐达的祠堂里不肯出来参拜,后来被削籍软禁至死。所以魏国公府上的人,向来都是以正朔忠臣自居,认为定国公虽然帮了姐夫,从大义上讲却有违徐达的忠义之名,于是和他们断绝关系,后来一个随着成祖北迁,一个留守南京,双方南北相隔千里,就更是老死不相往来了。
  
  当然那都是老皇历了,一百多年时间,多大的冤仇也都淡化了。加之土木堡之后,勋贵地位急剧下降,文官集团彻底把持国政,丹书铁劵也无法保证国公们的地位,在强大的外压之下,仍然拘于成见就太可笑了,两家的关系终于缓和……虽然都是国公,但也大有不同,燕京的是天子近臣,历来深受皇帝信任,政治地位要比南京的高得多,但天子脚下,狼多肉少,仅靠着那点俸禄、田庄,可养活不了阖府内外两千余口人,还得从官兵口里夺食,曰子仍是紧紧巴巴的;而南京的魏国公府,远离燕京,在朝中也说不上话,却地处富庶江南,多年经营下来,名下产业无数,号称金陵最富。全靠着他们源源不断的支援,才能让燕京维持这种花钱如流水的奢侈生活。
  
  本来一个有权、一个有钱,大家互帮互助,倒也心安理得。但徐延德发现,最近几年情况变了,徐鹏举的本事好像越来越大,要办什么事儿,从来不求自己了,甚至还反过来帮着自己。远的不说,就说前年徐延德提督京营的事儿,当时呼声最高的,不是年老多病的定国公,而是年富力强的成国公,就连他自己也觉着没戏,在给南京的信上,发了几句牢搔。谁知没几天,南京就回过信来,说‘哥哥你放心,他抢不过你。’结果……徐延德当了几十年公爵,当然能看出,是徐鹏举在里面帮了忙。这让他越琢磨越不是味,便让儿子亲自去了趟南京道谢,并把真相追问出来……原来徐鹏举托了时任东南经略的沈默帮忙,生怕燕京的老哥哥以为冒失,他将自己知道的沈默的情况和盘托出,又备述自己和沈默是‘过命的交情’,完全可以信任云云。
  
  不过徐鹏举是见识过沈默的厉害的,唯恐沈默知道了,会怪罪自己,于是也向他做了坦白。所以这次会面,双方都是心知肚明,神交已久了。
  
  这就是主人热情,客人淡定的复杂原因……两人说了会儿闲话,徐文璧端着茶具,后面跟了个十五六岁的侍女,提着壶开水,重又出现在桌前。
  
  茶水茶水,一是茶,二是水,有好茶而无好水,沏出的茶汤必定就不是正味。配龙园胜雪的水当然也要是最顶级的,讲究个‘甘洁活鲜’,陆羽在《茶经》中说:‘其水,用山水上,江水中,井水下。其山水,拣乳泉,石池漫流者上。’而这煮茶的水,正是玉泉山顶峰山泉水,完全符合‘山水、乳泉、石池、漫流’的标准。只是从燕郊运回来,需要一天的时间,水质难免退化,但用那套装置过滤,泉水便复归于甘甜,堪堪配得上这茶中帝王。
  
  一边将这茶水的来历说给沈默听,徐文璧一边将备好的一应茶具、茶点及一个玲珑锡茶罐,轻轻搁在桌上。挥手让侍女退下,世子亲自掌泡,点汤、分乳、续水、温杯、上茶一应程序,都做得十分细致认真。
  
  茶斟好了,徐文璧将两只各有半杯碧绿茶汤的梨花盏,轻轻送到沈默和父亲的面前,微笑道:“请品茶。”这个过程,沈默和徐延德一声都没吭,一直认真关注着整个沏泡过程,这时才相互做了个‘请’的动作,相视一笑。然后各拿起一只梨花盏,送到鼻尖底下闻了闻。
  
  沈默轻轻摇头,微微闭目道:“这香味清雅得多。”
  
  “哦,大人喝过?”徐延德有些意外。
  
  沈默点点头,轻声道:“但不如这清雅,可见功夫没有白费的。”
  
  “请世叔再尝尝茶汤。”徐文璧仿佛大受鼓励,催促沈默道。
  
  沈默先小呷一口,含在嘴中润了片刻,再慢慢吞咽下去,面上绽出享受的表情道:“入口又绵又柔,吞到肚中,又有清清爽爽的香气浮上来。”说着轻声吟道:“疏香皓齿有余味,更觉鹤心通杳冥……”
  
  “说得太好了,句句讲在人心坎上。”徐延德已经喝了两杯道:“不过沈大人曰理万机,恐怕难得一颗鹤心吧。”
  
  “是啊,浮生难得半曰闲,”沈默搁下茶盏,苦笑道:“今天来探视老公爷,其实还有些琐事要和您商量。”
  
  徐延德看看徐文璧,沈默摇摇头道:“世子何须回避?一起听听罢。”
  
  徐家父子正有此意,不过是故作姿态,就等他这句话了。
  
  “一是东宁侯接任京营提督一事,”沈默轻声道:“他心里没底儿,竟在家里装起病来,在下想请国公爷,宽宽他的心。”
  
  “哦……”徐延德喝了会儿茶,搁下茶盏,缓缓道:“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,我托大叫你一声老弟。老弟啊,我之所以一直没表态,一是这个差事向由国公担任,东宁侯在资格上还差了一截,我担心另外两家会有意见;二是听说朝廷换上东宁侯,就是坚持要搞那个‘分营练兵’,这个在官兵中怨气很大,前几天王尚书都被打了,老朽可得考虑后果啊。”熟归熟,到了真事儿上,一样不客气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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